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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穷匕见

千载相逢犹旦暮,人间风月如尘土。

“作书要似少妇谋杀亲夫,既美且狠。”

“他若唱的我泪出来,我才算他好戏子。”

只谈那些无尽无休的梦中梦,何思何想的天外天,一直谈到地老天荒,一十二万九千六百年。

栖蓬瀛


玄法到底有没有人看



海动山倾。胯下良马惊得长声嘶叫,刘备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脖颈,转头向身侧的人道:“孝直,地震了。”
然而这并不是他们常时遭遇的小震。震荡一波接着一波,步卒们均吓得伏倒在地,马儿则双腿发软跪倒下去。刘备所乘的这一匹倒不愧是的卢名驹,仍旧稳当地载着主人。
远处好像传来一阵瀑布般轰然声响,刘备闻声望去,竟是由沙石与泥浆混成的疾流,正向此处奔来。

刘备醒来时,身上衣甲尚沾满泥浆。的卢似乎拐了一条前腿,见他苏醒过来,欣喜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臂。
刘备站起身,甩了两把身上的淤泥,确认自己没掉胳膊少腿,身上只挂了些不轻不重的乌青和刮伤。他四下瞻望,却没见到其他人,一时惊虑几乎失色。的卢倒像明白他的心意,拖着前腿一瘸一拐地走了半刻,俯下身来拱了拱犹自昏迷的人。
刘备跟在它后面,看见那人的时候喘了口气,心脏又陡地悬起来:他还醒得过来么?有未受伤?
“孝直——”他尝试地探了探那人鼻息,见他眼皮一动,简直兴奋得难以自抑。


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野地里行路。说来也怪,找到法正以后,刘备就再不曾遇到其他的将士。
起初两人还指望守在原地以待人来寻,枯坐一阵,发现这显然不切实际:只好凭着一点杂识辨别方位,大致沿着原定路线向前。
法正脸色并不好看,心头一根弦绷得极紧。倒不是怕死,只是若轻易断送在这瘴野山林中,实在算不得光彩,叫人未免赍恨。
刘备见他的谋主眉间有忧色,想要出言宽慰,然他此刻身在其中,也讲不出什么笑话来,只能选择稳妥的沉默。
两人身上都无干粮,走了大半天,已是腹中空响。周围只有些鸟雀与不辨毒性的野果,前者打不着,后者不敢食。腰间空有七星剑,不如一张角端弓。
好在倦客无浆,马却不致无草。的卢走走停停,安静地垂颈啃食草叶。它的腿似乎好转许多,偶尔也能小跑一阵。
刘备低头看了看地面,拧起一株野草,笑道:“这草吮起来是甜的。”他把这株递给法正,自己又俯身采了一小束,边采边道:“我少时以织贩为生,故而知道这些,却不是因为博闻强识。”法正学着他动手,眨着眼问道:“那如何编草,主公可还记得?”

夜幕滑下,清辉泼洒。二人寻了些干燥枝叶铺成垫褥,刘备侧身卧下,法正则抱膝而坐,不敢入眠。
刘备躺下一阵,不见法正入睡,便以相问。
法正摇摇头:“这样的莽林,怕是有什么毒虫猛兽······”
刘备截道:“毒虫猛兽,我如何不能当得?你且睡去。”
法正无奈地笑笑,“还是正先守着,如有明日,再换主公来好了。”
刘备知他坚决,叹息一声,“若是困乏了,只管叫醒我便是。”


草汁仅够解渴,并不足以填塞饥肠。两人饿得发困,却寻不到其他可食之物。
法正把目光朝的卢那边轻轻一撇,刘备就明白过来。
他向法正摇了摇头。法正也不和他争执,斜倚在树边,微微笑说:“那么我只好仿效介子推了。”刘备叹口气,伸手搭住他的:“总还有别的办法。”法正有些疲惫地阖上眼,睫羽盖住他苍白发青的下眼睑:“忝为谋主,但我确实是没有了。”刘备抬手抚了抚他的鬓发,忽听得的路卢一声鸣嘶,四蹄急促地刨着地面。
“你有什么主意,是吗?”刘备走过去问。的卢转过头来看他,眼里透出热切的神采。
“那么,你就去吧。”刘备解开挽马的缰绳,拍拍它侧肋。法正已经睁开眼,看着他做完这一切,没有开口说话——也许是累得不愿再多耗费一丝气力。
不一时的卢奔了回来,臼齿咬住只狼狈的野兔。刘备欣悦得很,以手加额,向法正道:“这回胜你一局。”
法正凉凉地瞥他一眼,语气倒轻松极了:“你知道火怎么生?”

两人饱餐过后,顿觉身轻。的卢大约是好全了,二人轮流骑乘也无碍。
坐在马上时,法正眼尖,瞧见不远处有个清浅水潭,便缓行过去。
那碧潭如九霄沉璧,日光下澈,朱蓝幻烁,金波碎鳞,瑰奇如天境。
刘备向前疾走几步,赞叹道:“我此刻真正明白终老林泉的佳处了。”
法正却皱眉道:“这水怕是喝不得。”他有些懊丧,随意折了一根草叼着。
“不妨事,在这里休息一刻吧。”刘备安慰道,“这样的盛景,若不是迷路,怕也不能得见。”
法正好气又好笑,到底还是席地坐下。


第三日二人醒来时,遥见有数十骑于前方行走,打头的眉目不甚清晰,在刘备看来却十分明了。
“文长!”他扬声唤道。马上的将军惊异转头,正瞧见他失踪数日的主公。
的卢这些天来疲耗得很,腰膘也掉了一圈。刘备换了匹马骑乘,魏延另牵一匹与法正。他见法正双颊都勒出线条,衣衫破敝,晓得二人撞上过不少险坎,又问可要麦饼充饥。
不多时便到扎营处,众将见主公平安归来,既惊且喜,连称罪实难逭,又赞魏延忠赤,几日来找寻不懈。魏延素性矜高,不与他人多语,径自坐于树下。
法正知延才性刚峻,有心劝他和光同尘,终于没有说。


法正此生只迷过这一次路,觉来如梦。建安末年时他也瘦得只剩伶仃一握骨,知道这次是不能豁免于死亡。只遗憾那人还活着,他不舍得闭眼,却不得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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